近期有關執政黨是否利用政治資源,在台灣針對手機族進行即時監控、施展「數位集權」的爭議相當熱門。很多人也都提到英國小說家喬治歐威爾(George Orwell)的名著《1984》裡的高科技集權專制「老大哥」(Big Brother),這個耳熟能詳的「天眼政府」,他能用無孔不入的雙向監視媒體戕害你的個人隱私、自由甚至思想的恐怖感,小說裡描寫得活靈活現。而改編自歐威爾這本小說構想的 英國電影《巴西》(Brazil, 1985),更用一股奇特的英式幽默、更加天馬行空的調性設計,讓你領略集權控制的社會面貌究竟為何?也讓你對高科技的操控技術心驚膽戰。
在《巴西》片 中的集權國度,是個到處煙霧瀰漫、狹窄擁擠潮濕而又新舊交雜的地方。從來沒有露過面的統治者,藉著無所不在的監視媒體,將你的一言一行看得清清楚楚。電影中,一位長年在「資訊局」工作的唯諾小男人,為了偶然在夢中相遇的美女,而偷偷發展出被這個集權社會所不允許存在的個人自由和幻想,經過一段陰錯陽差的歷程,小男人的小小夢想,依舊葬送在隨處可見的高科技國家機器中,而不得善終。
《巴西》這部 電影的可觀之處,除了依據《1984》小說中對國家機器的控訴讓人震撼之外,聰明的英國導演泰瑞吉利安(Terry Gilliam)更用他所擅長的奇幻視覺天分,將電影中的情境改造成一個取經自19世紀維多利亞時代未來學觀點所模擬出的「真空管與蒸氣」的「架空」科技 都市。在電影中,無所不在的電腦是真空管和電晶體的組合,而文件傳遞與交通工具則是蒸汽驅動,所以從21世紀的現今去觀賞那個架空時代,更顯趣味盎然。
除了驚人的架 空工業設計、特效與模型拍攝之外,《巴西》也是泰瑞吉利安和老搭檔英國搞笑團體「蒙地蟒蛇」(Monty Python)的又一度合作。這個團體的名角Michael Palin和John Cleese等人和吉利安是著名鐵三角,善長以極限手法發揮古怪的英式幽默,以往的名作包括《聖杯傳奇》(Monty Python and the Holy Grail, 1975)、《向上帝借時間》(Time Bandits, 1981),都充滿了對時空、權威、科技和理性的怪異嘲弄。而《巴西》片中能夠稍微削減對人性自由戕害苦痛的排解,其實也來自於那些奇怪的英式幽默對白。 但這些充滿機鋒和嘲諷的精彩對白,也可等同於國家機器對微弱人性的輕蔑和捉弄。
泰瑞吉利安從之前的作品到本片所開展的電影美學,包括煙霧、超廣角鏡頭、對比強烈的光影(來自30年代黑色電影傳統)、無處不在外露的管線等特色,也在日後成為一股被稱為「蒸氣龐克」(Steam Punk)的電影次類型,包括日本動畫天王大友克洋的《炮彈都市》和《蒸氣男孩》,以及《駭客任務》(Matrix, 1999)等著名科幻電影,都是向此美學所開創出的視覺革命致敬。
已逝的配樂大師邁克爾凱曼(Michael Kamen),將Ary Barroso的名曲「巴西」予以精彩的變奏設計。搭配片中無處不在的打字機聲音,這首歌曲的主旋律不斷衍生,彷彿無止境,既輕鬆悅耳卻存在著不確定的壓 迫感,讓人百聽不厭。尤其搭配片中的夢境所衍生的弦樂部分,那股自由翱翔在天際不受制約的偷歡感,更由音樂設計而得到強化。配樂即使可觀,卻也不會影響到觀影的情境,堪稱音樂與電影的完美結合。
這是一部輾轉在夢境和現實間的電影
包括奇怪的片名《巴西》也有些玄機
「巴西」這個 名字,是從中古世紀開始流傳的文學幻想作品中,一個西方人嚮往卻又恐懼的魔幻之島,似乎只存在夢中。而發現新大陸後,西方人也才將南美洲的那片廣闊國土稱 為「巴西」。所以,片名的設計,事實上就是在提醒你,電影中如夢似幻、既吸引人又讓人懼怕的夢境,事實上也可能是可以成真的現實。
《巴西》中的一般市民,只相信政府、當權者和電視所告訴你的資訊,毫無質疑能力,徹底被「體制化」(Institutionalized)、商品化,而媒體看似是監督當權者的利器,事實上卻變成了洗腦工具,與當權者沉痾一氣。
在各種監控科技越來越發達的今天,我們重新觀賞《巴西》,恐怕會有些不寒而慄的感受,尤其滿天的衛星、滿街的監視器、電話竊聽、監控、無遠弗屆的「人肉搜索」網路熱潮,都讓我們對那個架空夢境是否會成真而擔憂不已。人性的尊嚴和自由,面對科技無限制的發展,我們面對看似多元、事實上越來越單一、呆版和弱智的社會,能夠有別的出路嗎?
「假如你想知道是誰控制你,那就看看誰是你不能批評的人」
這是個資訊爆炸的時代,但再高的科技與技術,只會加強人們被控制和洗腦的機會,人能夠因為接受更多的資訊而變成更獨立、更有尊嚴嗎?或許這部電影,能夠給每天盯著電視、報紙囫圇吞棗、自以為了解全世界的的台灣閱聽眾,一個難得的當頭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