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的新聞總是呈現一個接踵而來的趨勢,國中割喉之後有虐童,之後又有大麻和詐騙,層出不窮。在滑看網上各大報導下的評論,分享的時候,就想起了這部兩三年前的泰國單元劇-《轉學來的女生》(Girl from Nowhere),忽然覺得這部劇放到今天這種大環境下來看也是玩味無窮,因此想好好分享這部我覺得後勁讓人發麻的泰國強劇。
《轉學來的女生》(Girl from Nowhere)作為2021左右的強檔劇集,總共出了兩季共21集,故事圍繞泰國校園裡的各種社會事件展開,通過女主的介入讓故事進行。雖然來到今天,第一二季各集的懶人包解説影片早就已經爛大街,而每個營銷號最喜歡的就是勾勒這部劇的結尾反轉,這可能會讓大家誤以為這部劇值得一看的只有劇情上的反轉與驚喜,但我卻認為這樣去期待這部劇是非常可惜的,結局反轉只是這部劇其中一個精彩之處,其帶出的某些省思在已經知道劇情的情況下去看也是蠻有意思的。
在第一季裏,各個單元劇圍繞討論的,主要是以校園爲主的社會事件,如師長對學生的性侵犯,校方的貪污賄賂等,從中挖掘學生之間的爾虞我詐,揭露人性的善惡糾纏。主角娜諾在這些劇集裏扮演的主要是一個揭開粉飾太平的假面,審判是非對錯的旁觀者,她引發一個個校園事件,例如在第一季的《魔牆》中,女孩長期被同學霸凌,直到有一天他發現廁所裡的一面牆壁能夠實現願望,扭曲情感的爆發於是如同牆上的塗鴉一樣蔓延開來,失控。
在《獎》中,她利用了女主對別人成功的羡慕和嫉妒,成功慫恿女主抄襲,最終畫下了學校全體指鹿爲馬,為名聲包庇所有的鬧劇。 娜諾似乎擁有某種可怕的力量,通過某種超自然力量/某種手段的介入,讓校園裡潛伏的某種問題爆發,這樣引誘人們心裏的私欲,使其釋放墜入深淵的戲碼,皆可以在第一季各個劇集中看見。不難看出,第一季的劇情公式大致就是:
主角來到學校→發現貓膩→引燃人性欲望→悲劇收場
因此如果只看第一季,這部劇對我而言就是一部精彩,有巧思的泰劇,但也僅此而已。畢竟整體的展現是以一個個無關聯的單元劇展開,如同條線上平行的數個點,彼此不干涉,點到為止,並沒有呈現一種線性的,依劇集發展的劇情脈絡,而這就是第二季讓人驚喜的變化。
在討論第二季之前要先說說在第一季中對我而言有著不同意義的一集,因爲他實在太特殊,甚至美好的有點像言情小説,在前期壓抑的人性黑暗劇情下有著不一樣的色彩,那就是第八集:《失而復得》。
簡單來説,《失而復得》説的是有偷竊癖的男主在富翁父親的保護下,不斷轉校的故事。依照原先的劇情慣例,這裏的娜諾應該就會負責扮演接近男主,引燃他的欲望,最終推入深淵。因此在劇中他們相遇之後,娜諾就扮演同樣有偷竊癖的轉學生,與男主互相較勁。
而與之前故事不同的地方在於娜諾發現眼前的人的欲望并不是什麽金錢使然,而是長期得不到父親關注的孤獨作祟,甚至後期男主還被激起了對娜諾的保護欲,而這樣單純的愛與保護竟然在娜諾一次次的挑戰下堅如磐石。因此,這是第一次,觀衆看到了娜諾的動容,我想也是第一次,劇中的娜諾看到了在凡人愚蠢的執念中,還有一种叫做愛的執著。也因爲如此,娜諾才會在最後,為男主偷來他最想要的禮物,而不是懲戒。這裏提到這一集是因爲這裏面涉及到了第二季很重要的元素:娜諾心態的轉變。
雖然第二季同樣探討了校園裏的是非黑白,尤其是關於反抗既有體制和制度的課題,同時第二季的各個結局都明顯比第一季慘烈得多,被推入深淵的人們受到的懲罰,其慘烈程度遠勝第一季的劇集,但就如同上述所説,第二季的各個單元劇并不完全獨立存在,他們都在彼此的劇場中將劇情推往一個最終結局,而在這些集數之中,我想特別提提《SOTUS》和《解放》這兩集:
《解放》這一集的含義與拍攝手法但對我而言是優越的,全篇用灰白色調展現了學校內如同法西斯主義的極權管理,而在一切黑白下,所有顏色都是刺眼而反叛的。當然在劇情的進展中,我們看到了理所當然的反抗,學生站起來反抗了一直以來壓榨的領導層成功顛覆政權。
但當故事來到了最後,同學們走出了一直被禁錮的學校後,身上的灰白卻始終沒有變回正常的顏色,回看劇情大多數同學都只是跟隨揭桿者前行,對待領導層的方式也猶如當初領導層對待他們,甚至在劇中不小心走火殺害教導主任後,校長提議息事寧人各退一步,不少同學也都放下了武器。
如果顔色代表的是心中的自由,那這是不是代表反抗本身并不能直接連接真正的自由思考,他也有可能是權衡利弊之下的服從,或者另一個極權的開始呢?那些黑影和光明到底能不能分得那麼乾淨?人們是否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麼?
那這而這裡也帶出來一個重要的訊息,那就是娜諾開始反思自己,看似全知全能的她出現了一個疑問:
這個人真的有錯嗎?我們真的分得清是非黑白嗎?我們有資格審判他人嗎?
這樣的問題不僅僅是給娜諾,也是給劇外的我們,而這就是《SOTUS》給出的犀利一刀。
SOTUS是Seniority、Order、Tradition、Unity、Spirit的縮寫,強調對上級的服從、秩序、傳統、團結和精神。如今更多指的是泰國校園中辦給新生的迎新活動,而大多數都是反映在迎新活動中新生受到的不合理,羞辱性的要求所展現的一種階級壓制。
在《SOTUS》中欺負學弟妹的學長在之後的劇情也被還以一樣的遭遇,被凌辱欺負,因被污衊害死了學長的狗所以需要充當寵物的角色,被棍棒毆打,被群眾排擠,被踐踏尊嚴。有人覺得大快人心,但或許也有人覺得他是否罪不至此?是否以彼人之道還之彼人之身不是一個最正確的舉動?但不管怎樣,在劇中一開始可能還對他抱有同情的角色,在因爲其犯錯而被連坐懲罰,在看到有人出面懲罰後,都最終成爲了拿起木棒的一員。在面對這樣的光景時,娜諾浮現的問題便成了:
這人有罪,但他要受到什麼懲罰?界限在哪裏?
這樣的思想轉變與疑問,與第二女主由里的出場密不可分。我們可以將由里視爲娜諾的衍生物,因爲擁有娜諾的血液而擁有一樣的能力。在娜諾經歷越來越多事件,開始探討自己的所作所爲究竟正不正確,開始發覺人性善惡難捨難分,開始變得越來越像凡人而不是斬釘截鐵的旁觀者時,由里出現了。
雖然由里是由於娜諾才掌握如今的力量,但同時他也不甘被視爲一個衍生物,她從起初的順從,到反抗,直到最後塑造了自己的思想觀:賦予人們權力,讓他們為彼此的行爲負責,甚至有意的加重有罪者的懲戒。可以説由里這個角色是完整的,單純同時複雜,她的表現可以視爲娜諾思想的早期形態,甚至更加偏激,好比讓公主和惡龍都拿起刀搏殺,直到再也分不清誰是惡龍,誰是公主,只能知道誰也不是勇者。
兩個角色的互相纏鬥也讓這部劇不僅僅是一部單元劇,娜諾的心境將每一集之間聯係起來,直到最後一集《審判》,象徵要審判劇中的罪人,要審判娜諾,要審判每一位作爲觀衆的我們,到底誰才是最後有資格緊握鐵錘的那位。
換而言之,觀看第一季的時候,你會覺得罪人們罪有應得,但第二季更多的感覺,是你會開始反問自己,真的有必要如此嗎?這樣的思考不是無由而生,而是在揭露更多罪人的過往並對比慘烈的懲罰之後的結果,觀眾會開始思考每一個審判的應當性,而這樣程度的思考爬升為非把人們從旁觀者拉到了主審席上,如同劇中最後的一段話:
「這是一個絕對自由的世界,人人都能自行伸張正義,這個世界,之後還需要我嗎?」
娜諾的目光在看著鏡頭的時候,似乎就是在注視躲在屏幕後面的觀影者:你看了劇中那麼多審判並津津樂道,當你真的掌握了這樣的生殺大權的時候,你會怎麼做?
看完劇集的一瞬間,你會思考好奇劇中接下來世界的走向如何,然後忽然發現,劇中的未來與我們經歷的現在並沒有太大差別。如今世界的發展讓每一個人都擁有了發言的權力,每一個人都有資格,有能力去審判另一個人。我們自信的拿著法槌,敲下此人有罪的證明,但我們真的做出了對的選擇嗎?這件事情真的是我們看到的那樣嗎?誰是有罪的?誰又是該被原諒的?六法全書唯一死刑是最優解嗎?什麼樣的懲戒才叫合適?又應該由誰去定義合適? 在社會亂象頻發的今天,我們似乎毫無選擇踏入宛如劇中光怪陸離卻又真實無比的未來,而我們又做好了準備,迎接審判的到來了嗎?
※首圖( 圖片來源/NETFLI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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