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2024年大選的塵埃落定，各政黨勢力各有消長，在國防事務上，三度連任的執政黨，特別是即將成為新總統和三軍統帥的總統當選人賴清德，是否能突破過去八年的窠臼推行新政，則是所有關心國防者都密切關注的。然在這個混沌不明的時刻，如何打破為人詬病的「國防黑盒子」，如何推動軍事事務革新？這些難題，依然是包括執政黨在內所有朝野政黨與台灣社會都必須面對的關卡。
在此刻，筆者不禁想到一本年代久遠的專書，那就是前總統陳水扁在立委任內跟現任國安局副局長柯承亨共著的《國防黑盒子與白皮書》。
《國防黑盒子與白皮書》如何挑戰國防巨獸
《國防黑盒子與白皮書》成書於1992年，正逢解嚴之後新生民主化的台灣社會，在百家爭鳴的政壇中提出國防改革訴求，更重要的是，此書直接挑戰顢頇僵化的國防體制跟軍隊文化，即使在今天也是少見的國防分析專書。該書不但點出國防相關法制化不足、建軍規劃和國防預算難以監督等問題外，書中提到各軍種疊床架屋、將官員額浮濫、民防體制虛應故事、國防科技工業及退輔會臃腫肥大化、文人治軍未能落實、軍中人事運作不透明等問題，依然適用於今日，可見台灣國防政策不進反退已經多少年？
在當時軍頭郝柏村聲勢如日中天下，身為在野黨立委的陳水扁和助理柯承亨共著的《國防黑盒子與白皮書》，卻敢於挑戰當時的國防體制和政策，不畏壓力也不考慮前途，是值得肯定的創舉，今天的民進黨家大業大，卻只成了守舊國防部的啦啦隊，是否還有同樣敢於議論之人才？
陳水扁著書後當選成三軍統帥，儘管面對當時朝小野大、軍方內部阻力重重等困境，使《國防黑盒子與白皮書》理念未能完全付諸實行；但在若干層面上依然努力在實踐書中改革主張，如任命文人為國防部軍政副部長，並在2008年交接看守期，大膽讓文人幹國防部長，為民進黨執政的國防改革留下印記。
當年陳水扁與民進黨，和軍方守舊派既得利益勢力搏鬥的經歷，雖未得成功，卻留下諸多可讓後來者借鑒的經驗，然而三十二年後的今日，一切都變了調，讓人不堪回首。
國防巨獸為何能在今日甦醒？
三十二年後的今日，民進黨第二次執政八年後，吾輩訝異發覺，今日國防事務竟沒有比當年有大幅進步，不僅軍方繼續把持軍務，甚且由最顢頇僵化的陸軍守舊派執掌國防部。而《國防黑盒子與白皮書》書中提到的建軍規劃不易監督、各軍種疊床架屋、將官員額浮濫、民防體制虛應故事、國防科技工業及退輔會的臃腫肥大化、文人治軍未能落實、軍中人事運作不透明等問題不僅沒有未得有效改善，甚至在蔡英文政府的漠視甚至縱容下，情況都在持續惡化，繼續腐蝕台灣自我防衛能力，這些問題都在「抗中保台」大旗之下受到漠視、掩蓋。綠營黨徒成為守舊國防部的啦啦隊，果真今夕不知是何夕？
更糟糕的是作為執政黨，民進黨內對國防改革討論受限壓制，前述問題不再成為執政黨跟支持者所在乎的價值觀，而僅在當權者跟軍方設定框架內打轉，除支持義務役延長、武器國造跟大選支持執政黨外，執政黨陣營無論政客或知識份子與基層支持者，都不被鼓勵跳脫此框架，大膽質疑國防政策的漏失，造成集體思考停止狀態，即使有少數有識者極力奔走疾呼，也未能打破桎梏。
至於作為跟軍方守舊派、既得利益勢力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藍營，當然更不會提出任何真正影響到軍方守舊派、既得利益勢力的改革訴求。無怪乎過去八年，除了若干諤諤之士敢於直言無諱批評外，無論藍綠陣營主流，都對此保持詭異沉默，且形同共犯。這此氛圍下，軍方守舊派、既得利益勢力所蝟集的「國防巨獸」，在三十二年後的今日茁壯，且可以繼續吞噬台灣納稅人稅金、服役者光陰跟寶貴的改革黃金時間。
重讀《國防黑盒子與白皮書》的意義
隨新舊總統交接跟立法院的新生態，讓關心國防事務者對於未來是否能挑戰國防巨獸、推動國防改革燃起了一線希望。然過去八年受壓制的國防改革討論，是否能夠重新得到重視？相關討論是否能夠「out of the box 」？而再拘泥於國防部長該找那個退將？義務役是否該延長役期？潛艦要造幾艘？要砸多少錢在國造武器上？這些已被當權者跟軍方設定的議題框架。
台灣國防沈痾，是要大膽直面國防部跟軍方組織、結構、既得利益鏈、管理文化等各層面問題，提出大刀闊斧改革訴求，即使未能被當權者跟軍方所採納，卻能激勵公眾對今日國防政策的關心、監督和檢視，進而施壓當權者跟軍方推動必要的改革。正因為如此，無論是身處體制、國會、媒體界、知識界等各行各業關心國防的有識者，都應該重讀《國防黑盒子與白皮書》，找回國防改革的初心，特別是政壇有志者更應該以此為榜樣，激起「有為者亦若是」的氣慨。
吾人期待不久的未來，能夠看到有心者重新寫出當代的《國防黑盒子與白皮書》，為未竟的國防改革點燃引信。
※首圖( 圖片來源/ AP NEWSRO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