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與近親繁殖

我最近看到一篇有趣的文章，說康熙皇帝不但是學霸，留下《康熙字典》、《古今圖書集成》和《皇輿全覽圖》等龐大的文化資產，且有超強治國能力，開啟了清朝「康雍乾盛世」……，凡此偉大的成就，可能和他本身具有滿、蒙、漢三大族群的血統有關。

也就是說，康熙是一個「混血學霸」啦！而這個「混血」的故事，也令我想起寫政治評論專欄時，常好意提醒有權的政治家，在治國時，切記不要掉進「近親繁殖」的陷阱 ──「混血」和「近親繁殖」，是進化論中，常被提到的優劣對比。

現實政治中，民進黨也曾經歷類似的抉擇與考驗。2014年，民進黨還是在野黨，那一年的首都市長選舉，照例想都不敢想，這時有人半開玩笑說，不如我們推最近很出名的一個網紅醫生柯文哲出來選好了；當時正在當黨主席蔡英文「國師」的謝長廷覺得未嘗不可（反正民進黨不管推哪個派系人出來選北市長，都只能當砲灰），就開始展開政治運作，以民調決定民進黨此次自己不推人，支持無黨籍的柯文哲。

未料這個看似簡單的選舉策略，卻引起一連串豐富的政治「混血」效應。一夕間，民進黨從一個已被打趴的台獨黨，開始躍起，生龍活虎起來！在此過程，政治素人柯文哲其實有先來找我問意見，我勸他先去找謝長廷請益，因為謝是民進黨內比較有智慧的「智多星」。後來果然引發了良善的化學效應。

2014年，柯文哲果然高票當選台北市長，但更重要的，那一年也帶動了「柯P外溢效應」，民進黨附帶拿下台中、桃園二都，更埋下全台準備「推翻國民黨」的超級能量！

柯P外溢效應營造政治動能

然而我也知道，台派（泛綠陣營）是一個相當短視的集合體，因此在柯P當選後的2015年9月，在《民報》專欄，我寫了一篇「台灣價值的縱深」（網路找得到此文） ── 這是首次有人在政治領域提到「台灣價值」四個字。後來，被蔡英文總統拿去用，但她卻忽略了我的重點在於「縱深」二字 ── 我認為台派應從柯P的勝選中，體會到「海納百川」的重要性，讓「台灣價值」留有包容的縱深；而很明顯的，以當時「柯P外溢效應」所營造的政治動能，蔡英文接下來是必然當選總統的，綠營會取得執政權。我深怕民進黨一旦拿到政權，就忘記這一切是怎麼來的！

2016年，民進黨果然取得執政權，且是完全執政！然而接下來的演變，卻相當令人失望！蔡英文就任總統後不久（兼任黨主席），台派陣營發生了一件看似不起眼、卻影響頗鉅的演變，那就是郭倍宏當民視董事長。

郭很熱衷政治，但理念其實很茫然；我曾勸他隨著綠營完全執政的社會動能，電視台開始提升節目品質，成為引領台派前進的重要聲音，但他聽不進去 ── 我這麼關心民視，是因為這個電視台，乃1993年，我策動民進黨在國會暗助連戰上任閣揆（以取代郝柏村），向李登輝總統「交換條件」而得以成立的（即電子媒體開放），有相當的民主發展軌跡上之意義。

郭倍宏掌控民視，卻像個盲劍客，胡亂揮劍介入泛綠政治；他用高價捧紅一個談話性節目（彭文正主持），既抹黑柯文哲也反蔡英文！台派從此開始陷入沒來由的紛擾。

潘朵拉的盒子被打開後，台派媒體反柯風潮蠢蠢欲動。2017年夏天，柯文哲在台北市成功舉辦了世大運，計有140多國來台參加，台灣意象紅遍世界，當時國人莫不以此為榮，柯的政治聲望甚至高漲到將近八成！然而，某些台派媒體卻一邊唱衰世大運、一邊造謠柯文哲派黑衣人，在開幕現場搶奪獨派携帶進去的「台灣旗」（事實上是國安局特勤中心，為了保護元首參加開幕而進行的維安措施），近親繁殖的毒素從此漫延開來。

在這個過程中，唯一可扭轉局勢的蔡英文總統，一直是無為的（對傳統民進黨來說，她自己也是「外來種」政治混血產品）── 她為什麼會這樣？這一部分下次我再多談。

民視帶頭抹黑柯文哲之前，「混血」的泛綠陣營曾有一段時日是和諧愉悅的，已出任首都市長的柯文哲，甚至是2016年綠營立委參選人頗熱門的助選員，新潮流系的吳思瑤就時常在鏡頭前，搶著站在柯旁邊增加曝光度。在這種多元力量驅動下，除了縣市長選舉得益於「柯P外溢效應」，讓民進黨取得亮眼戰績外，接下來國會改選、總統大選，泛綠陣營也毫無懸念，取得歷史上首次的民進黨完全執政！

政治素人徹底擊潰老國民黨

因此，我們幾乎可以說：泛綠陣營能徹底擊潰國民黨勢力，和二個「混血」因素——蔡英文、柯文哲的參與，息息相關！二人都被稱為「政治素人」，卻都能啟動令人驚艷的政治戰績，可見傳統的台獨黨，在社會上已面臨接受度的考驗。

至於柯文哲，在首都執政倒也戰戰兢兢，2017年舉辦大型的世大運是一大考驗。世大運有145個國家派隊來台，場面非常盛大，中國沒有刻意杯葛抵制，是一個重要因素！隔年原本要在台中舉辦的東亞青運，就因中國抵制突然被取消了，市長林佳龍也徒呼負負，也減弱了政治動能，後來也連任失敗。

世大運期間，由於難得有那麼多外國人在台灣出現，國人也有光榮參與感。老天幫忙，二星期舉辦期間，無風也無雨，市府團隊加上義工團體，讓國際見識到台灣人的執行力。就有國際專業媒體，聲稱是歷來辦得最好的世大運。結束後幾天，李前總統接受媒體採訪時，說他看到國人為了這個盛會「那麼團結，讓我好幾個晚上，激動得睡不著覺！」

另一方面，國人在大團結時，民視的談話性節目，卻持續唱衰、造謠柯文哲的種種不是。只因為台灣隊在世大運的表現太亮麗了，強大的歡慶聲量，蓋過了這一股抹黑逆流。柯文哲的政治聲望持續升高，這反而引起民進黨內最大派系新潮流的戒心。

2016年選立委時，新潮流系的吳思瑤，時常搶著站在前來輔選的柯文哲旁邊。看到那個畫面，我一度以為最有排他性格的新潮流系已改邪歸正，可以接受「混血」的柯文哲！ ── 倘能如此，柯、新合作，則未來假以時日，吳思瑤說不定可接棒柯文哲，當上第一個首都女市長呢！我曾經在專欄中如此想望著…。

未料接下來，綠營內反柯力道愈來愈強！除民視及其他電子媒體興起黑柯浪潮外，民進黨內也開始浮現要切割柯文哲、下屆自行提名北市長候選人的聲音。然而黨主席蔡英文似乎不太贊同這種過河拆橋的作法，因此常有新聞說「蔡總統希望繼續與柯P合作」。倒是台派親綠媒體，反柯、黑柯的言論，不絕於耳。

到了2018年4月1日，綠媒第一大報忽然出現一則充滿晦氣的新聞：報導中說大派系的領導人，聲稱民進黨（蔡英文）如果選擇繼續與柯文哲合作，而不自行推人選台北市長的話，則他將「投票給丁守中」，寧可支持國民黨，讓丁守中當選，也不支持柯文哲！

這篇報導，當然是新潮流系恢復鬥雞性格，對蔡英文的最後通牒！而依照往例，蔡是不可能堅持到底和新潮流唱反調的。從此之後，民進黨就走回「近親繁殖」的老路了── 我想蔡英文可能也為了這件事，多少得罪了黨內的「反混血派」；因為到了隔年總統初選期間，蔡英文自己就罕見地創下連任總統，卻遭黨內（新系人馬）挑戰、差一點落馬的詭異奇例。

民進黨在2018年自推人參選北市長，且參選主軸幾乎就是「反柯」，非拉下柯文哲不可的惡鬥恨意，實在很極端！而如此極端的政治操作，固然全在新潮流的算計中，但親綠媒體為何會像乩童起乩般、主導著泛綠陣營的政治節奏呢？我想這是一種「集體共業」，政治一旦走進「近親繁殖」的陷阱，就很難避免中邪魔咒吧？

2018年柯文哲驚險連任成功，極端政治雖沒擊倒柯，卻擊倒了綠營其他縣市。反而從中得利的國民黨韓國瑜，在意外當選高雄市長後，則於接下來的總統大選，自造另一波極端政治魔咒，擊倒了自己的黨。此為後話。接下來的2022年縣市長選舉，綠營的成績單更是慘不忍睹。

總之，政治也與大自然進化論有所關連；「近親繁殖」容易帶來極端政治，產生面目猙獰、但自我感覺良好的當局者迷現象，並以失敗收場。但「混血」政治則常會帶來外柔內剛、多元包容、令人驚艷的良善循環動能。至於泛綠陣營，有沒有在「混血」柯文哲因素後，得到政治好處？只要不是受到乩童符咒迷昏頭的，自己應該總是心裡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