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遭到「哈瑪斯」恐攻所引發的加薩戰火如火如荼，而以色列情報界為何錯失預警「哈瑪斯」的機會，迄今仍然是以色列國內乃至於國際情報界爭論的焦點，反觀台灣，當各方論者大談以色列情報界為何出現情報「失靈」甚至「失敗」的時候，是否以同樣的心力去檢視台灣情報界的現況，以避免犯下同樣的錯誤呢？

暮氣沉沉的情報界

今日台灣情報界，特別是軍系為主的情報機關，仍然是以封閉的心態面對公眾，不僅是對本身問題諱疾忌醫，更不肯為各方人才廣開門路，呈現出暮氣沉沉的頹態。

從情報界龍頭的國安局來看，數年前觀察家施威全指出軍系高層把香港反送中抗爭的象徵「連儂牆」誤認為人名「連龍強」，下命令要求「移民署提報其入出境資料，要探偵動向。」成為情報圈內的笑柄，更令人詫異的是，根據其他匿名幹員在PTT、Dcard的披露，對於政經情報的完全無知同樣出現在國安局其他軍系中高階幹部，倘若這些指摘為真，讓人不禁質疑今日的蔡明彥局長是否能從這些國安局中高階幹部得到專業的建言？

更讓人詫異的是，今日的國安局仍然兼顧政要維安任務，從2019年特勤中心私煙案爆發後，不少論者都建言把國安局跟特勤中心分立，讓國安局專務情報工作，但是蔡總統跟國安團隊未能聽進這些建言，依然維持舊觀。

不過筆者必須指出，情報首長兼顧政要維安的安排，在國際情報界是被視為不可行的作法，原因在於情報首長不可能一心二用，在處理繁重的情報業務的同時，又能時刻兼顧國家元首等政要的維安工作，唯獨中華民國台灣的國安局仍在挑戰這個國際情報界的常識，然而，國安局長真的能在日常、甚至危急時刻同時作好情報首長跟政要維安任務的雙重挑戰？這是不可能的，稍微了解情況的人都可以看出其中的問題。

這使人不禁質疑，這樣的國安局如何能帶領情報界因應今日變化多端的兩岸情報戰？

至於軍情局，還未能完全走出前任局長羅德民爭議的泥淖，也深陷被媒體指摘「軍紀渙散、情蒐失靈」的困境，日前軍情局兩名校級軍官被控偽造情報詐領獎金、軍官酒後鬥毆等負面新聞，不僅影響軍情局的形象，還突顯出軍情局的內控出現問題。

至於電訊發展室、政戰局等機關，在相似的結構、氛圍之下，是否潛藏前述機關的問題，同樣是值得探究的。

高度同質性是情報失敗的溫床

美國情報界在911恐攻之後，反省為何沒有事先預知「基地組織」的恐攻計畫，認為是過往情報界過於集中在白人、男性及長春藤名校，輕忽結構多元化，無法換位思考，而低估「基地組織」的能力跟決心。

反觀台灣情報界，比911恐攻的美國情報界更窄化，除了調查局在結構上較為多元化之外，其他軍系情報機關，完全是官校跟政戰官科獨大，而這些背景出身的幹部，在專業、眼界等方面，是否呈現出起碼的水準，還是被底下的文職部屬所輕蔑，認為只是尸位素餐之輩？從前述的「連儂牆」跟「連龍強」傻傻分不清楚的笑話觀之，相信情報圈內心裡有數。

相較於美國情報界跟以色列情報界，主導台灣情報界運作的中高層軍系幹部，無論在智識上、專業上、眼界上，不僅呈現出高度同質化，在是否具有起碼的水準也備受質疑。

而這種結構，也正如國軍中最僵化的陸軍一樣，無法容忍不同聲音的出現、不鼓勵智識的成長，高度同質化的中堅階層不但無法出現「第十人法則」，反而出現「從眾效應」的現象，這種狀態，勢必帶來更多的情報盲點，這種現況，正是醞釀情報失敗的溫床

倘若出現情報失敗，情報界會被究責嗎？

學者廖宏祥教授在接受媒體《獨家報導》訪問時，語重心長的勸諫台灣情報單位和國防部該從「哈瑪斯」恐攻得到警示：

「若解放軍學到奇襲和欺敵，廖宏祥反問，但台灣若被奇襲的話，情報單位和國防部不知道會如何對外界解釋，假如還有機會說的話。」

這突顯一個問題，那就是萬一台灣真的遭到奇襲，倘若台灣能夠挺過這場奇襲，僥倖免於覆亡的厄運，台灣公眾能夠追究情報界和國防部的疏失嗎？

且不論國防部，單從情報界來看，顯然是不容易的。試看歷年來的情報行動失利、情報體制沉疴，無論是立法院、監察院始終都無法對此進行相應的究責、檢視，一切都是被情報界內部以「機敏資訊」規避，要不然就是拿出《國家情報工作法》的擋箭牌堵住外部的議論。

可以想見，倘若出現情報失靈甚至情報失敗，情報界會操作這種資訊不對等的狀態，混淆甚至誤導公眾，以規避全面究責的壓力，檯面上的情報首長會引咎辭職，但是底下的結構、管理文化等問題是不會被觸動的。

這也帶出一個議題，那就是台灣公眾對於情報界的現狀依然無知。

台灣公眾對於台灣情報界的無知

相對於大多數民眾因為本人或親友有服役經驗，而多少了解今日台灣國防的問題，然而今日台灣情報界的現狀及問題，對於台灣公眾而言，仍然是懵懂無知，即使是立委、媒體也未能發揮積極的監督，難以帶動台灣社會對情報事務的探討，讓台灣情報界成為廖宏祥教授所指摘的「黑洞」。

因此，承前述所言，即使出現情報失靈甚至情報失敗，無論是立委、媒體或台灣公眾都可能在資訊不對等的情況下被情報界帶風向，完全無法追究情報界的責任。

美國等友台力量能避免台灣出現情報失敗嗎？

或許會有人說「『五眼聯盟』不會放任台灣出現情報失敗」，誠然台海局勢國際化的當下，可以想見美國以及其他友台力量在情報領域有強化交流、支援，台灣在情報上並非孤軍奮鬥。

然而，面對台海局勢，台灣仍然是首當其衝，美國以及其他友台力量都無法越代庖廚，正如以色列面對「哈瑪斯」等敵手一樣，台灣情報界乃至於公眾不能將責任推給「五眼聯盟」或其他友台力量。

如果台灣不正視自身情報界的問題，不積極改革自身情報界，那麼出現情報失靈乃至情報失敗，那麼美國以及其他友台力量只能在損害發生後提供支援等補救措施，卻無法為此承擔責任，台灣必須自己承擔這個責任。

結語

從前述的情況看來，今日台灣情報界潛藏著諸多導致情報失靈乃至情報失敗的因子，倘若台灣各界再不正視情報事務革新的重要性，督促情報界進行必要的革新，強化情報界的有效問責，那麼未來不僅是出現足以動搖國本的情報失敗，更糟糕的是連追究責任都非常困難，繼續讓因循苟且的情報界把台灣帶往下一個情報失敗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