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台灣的情書 邱常婷《獸靈之詩》成就在地奇幻獨特魅力

第一次挑戰超長篇奇幻小說的邱常婷，帶著他對台灣這塊土地的熱愛，用了三年時間交出了一本讓人驚嘆的《獸靈之詩》，雖然評價不一，故事情節相比出版社列舉的「《刺客正傳》動人情感 ╳《飢餓遊戲》陰謀抗爭 ╳《黑暗元素》人獸冒險」似乎也不那麼成熟，但是看見本土作家強勢的運用台灣原住民文化，加上現代生活的日常掙扎與對抗，形成一部充滿文化性與土地感的奇幻之作，還是讓人眼睛為之一亮。

從上冊的「保留地的祭歌」開始，很直觀的第一題就是現代科技與傳統生活方式的文化衝突，到底人類需要的是不斷進化的科技，還是對傳統與文化的尊敬甚至崇拜？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一段是在保留地生活的孩子對璐安說，他的爸爸原本打獵的時候他們家過得很富足，但是外邦人來了，帶來了一件叫做賭博的事情，結果他的爸爸開始欠錢，家裡的東西都消失了，他不能理解，「人怎麼能欠下自己根本不曾擁有的錢財呢」。是啊，人類在進步的同時是不是忘記自己到底犧牲了些什麼呢？我們崇尚經濟，卻不曾看見那一群苦苦掙扎不能翻身的人們、我們崇尚科技，卻不知道科技要帶我們去哪？我們崇尚進步又便利的現代生活，卻忘記帶來科技的人性，有善也有惡。

當然獸靈之詩不只這樣，揉合了傳統與現代的抗爭，加上生態與文化的控訴、性別掙扎的利刃，這些元素用非常交織的方式在故事當中推進，所有的線索最後兜在一起之後，真相大白的歷程本身就是一場心神俱裂的奇幻歷程，當中不止一段故事情節心碎的讓人需要在閱讀的過程先放下書喝杯茶，休息一下才能再次展頁，我覺得這樣的心碎來自於邱常婷在創作期間的個人經歷，他曾在專訪中談到他在蘇格蘭創作這本書的期間認識了從烏克蘭來的難民同學，所以難民這樣的角色突然成為他眼中很清晰的存在，邱常婷說「整本書的主題便是一種『成為難民的預習』。誠然，這是一種痛苦的想像，可是我無法不去面對『成為難民』的可能性，因為它就是存在的，時時刻刻對我的人生產生威脅，身為小說家，唯一也必須要做的就是把這些痛苦收束為創作的內容。」

雖然我在一些奇幻的論壇當中有看到不同的意見，但我仔細想想還是支持作者原始的設定，如同羅蘋奶奶「刺客」系列般人獸共靈的設定，和刺客一樣，這個世界似乎不再需要更多的超強主角，漫威當中一夫當關的超級英雄和幸運值滿點的轉生異世界主角們都不是生命與宇宙的本質，每一個角色站在各自的位置拼盡一切去奮鬥就已經是最不可思議的英雄拼圖了，或許戲劇張力不夠強、或許角色不夠英雄氣概，但在這樣的故事當中，我們真的需要另外一個趙子龍或是曹操嗎？

有人用「獻給台灣的情書」來形容這部書，我覺得非常貼切，台灣這塊土地有太多令人心碎的歷史，邊陲蠻荒、被殖民、次等公民、備受威脅卻其實有自身深厚的底蘊待挖掘與轉化，作者用了非常的多方式在作品當中為台灣療傷，也為閱讀書本的人們餵入一劑暖湯，不管過往的失去有多少，也不管曾經被踩在什麼樣的地底，每一個台灣人都是最珍貴的。

雖然刺客和地海系列我都還沒有看完，但獸靈之詩無疑是目前我看過的台灣奇幻當中的佼佼者，它打破了奇幻只能局限在古典神魔或武俠的框架，用魔幻現實主義的手法，將台灣當代的社會議題融入奇幻之中，大膽的運用原住民部落間的權力鬥爭、科技與傳統的資源分配不均、逐漸消失的文化與種族問題等議題交錯，讓台灣奇幻也能發展出獨特的風格。相較於外國奇幻把場景設在虛構的世界，獸靈之詩不諱言台灣的種種問題，同時又给予溫暖與希望，作者似乎在告訴我們，台灣社會雖不完美，但我們仍有力量去做出改變。

期待未來能有更多類似的奇幻作品出現，台灣這塊土地上的文化多元且複雜，但我們應該要有能力包容且共榮，也許透過文化與故事的力量可以讓這些故事不再只是課本當中沉悶的歷史或鄉土文化，當華麗的虛構世界融入熟悉的在地元素，更能投入書中的景象，也更願意花時間思考背後的意涵，即便未來有機會可以將故事轉換為其他語言推廣到非台灣地區的讀者眼前，這樣的故事依舊精采刺激充滿想像。